第二十八章 起风-《和珅是个妻管严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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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那车夫应了一声。

    英廉府的车,便缓缓地重新开始往前了。

    路上的人并不多,因为打人的那几个乃是出了名的恶霸,谁人要是靠近了,怕是要遭殃,所以左左右右的都跑得远远的。

    冯霜止的车过去的时候,那几个莽汉还使劲地用脚揣着地上的人,嘴里骂骂咧咧:“老子让你们拖欠!都说了用田产抵押,你听不明白吗?

    什么都统,银子面前屁都不是!老子说了那是我的就是我的,有你废话的份儿吗?”

    这言语颇为粗俗,让人听了就皱眉,冯霜止没说话,只等着快些过去。

    市井之中污言秽语,多了去了,听一回便生一回气,还真是要气不过来了。

    “驾——”

    马车甩了甩鞭子,赶着马就往前走,那几名恶霸听到车轱辘压在地上的声音,还有车夫那一声赶马的喊声,转过脸来劈头便骂道:“娘的你们不知道换条道儿走吗?

    没见到你爷爷正在教训人吗?”

    只是他一转脸,便瞧见这车驾的不一般,立刻就跪下来磕头道:“原来是副都统家马车,小人一时口快,冲撞了——”

    “双福。”

    冯霜止的声音冷冰冰地,也不大,只是一开口就已经截断了那莽汉的声音,“方才开口的是谁,下去抽他几个大嘴巴子!”

    什么脏话冯霜止听不得?

    唯有一条,她视为至亲之人不容他人侮辱。

    这人劈头便来是“娘”“爷爷”,冯霜止倒是要让他知道,谁是他娘!

    双福平日里见惯了这场面,只听说府中小姐温和,没有想到冯霜止之前还好好的,没什么反应,现在却说出这样的话来,这倒是奇怪了。

    不过主子的命令,只能遵从,更何况里头坐着的还是一位身份尊贵的。

    双福马鞭子一抽,就已经下了车辕,看着那几个莽汉在他一个人面前瑟瑟发抖,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好笑感觉。

    这京城里是抬头低头都能看见官老爷的地儿,一般小官不敢怎么横,这几个恶霸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,竟然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殴打他人,还看也不看就辱骂官家小姐,怕是吃不了兜着走的。

    双福看那几个壮汉都怂了,直接走到方才那说话的汉子前面,“算你还有几分眼力,认得是哪一家的车,只不过我家小姐发话了,要怪就怪你自己不长眼!”

    “啪”地一声响,双福只觉得自己巴掌疼,看那汉子恶狠狠瞪着自己,竟然有些发憷。

    冯霜止在马车里只听见一声响,后面便没声儿了,眼底冷意一闪而过,最后却随手一按自己眉心,略略抚散了眉心之中凝结着的冷煞,平静道:“双福,怎么不继续?”

    双福手抖得厉害,“小,小姐……这……”

    冯霜止正想训他,没有想到方才那被人殴打,躺倒在地上的瘦子,竟然慢慢地爬了起来,跪在地上给冯霜止磕了个头:“奴才刘全儿,谢过冯二小姐救命之恩。”

    这吐词清楚,而且声音洪亮,竟然熟悉得厉害。

    冯霜止听到“刘全儿”几个字,就心头一跳,原来外面挨打的那个瘦子竟然是刘全?

    她有些疑惑:“你不是和公子家仆吗?

    怎么在这大街上与人争执?”

    那几名莽汉开口便要说话,却不想那刘全儿回头用一种难言的眼神看了他们一眼,颇有几分歹毒的味道,不知怎的,他们就不敢说话了。

    于是刘全顺理成章道:“这几人作恶,趁着老主子去世,说要如果主子不给银子,就要收回宅子。

    可这宅子是早就已经卖给我主子一家的,他们强词夺理,乃是恶霸,要赶我们出去,还说给不起银子,当掉田产也要给。

    奴才心里不平,便跟这群杂碎理论起来,不想他们小人动手不动口,奴才打不过,这才落得如此下场,若不是遇到冯二小姐,今日怕是要交代到这里了。”

    刘全儿是个人物,即便他只是和砷的管家,可是这管家怕是很出名的。

    在日后和砷的手下,他也算是一手遮天的。

    冯霜止现在看着,只觉得这刘全说话顺溜,而且条理清楚,进退得体,甚至颇有几分心机。

    有其主必有其仆,和砷这仆人,就是说话也带着那种感觉。

    君子动口不动手,刘全儿顺嘴一改,竟然就成了“小人动手不动口”,倒也有几分意思。

    冯霜止不好对这说什么,她不过只是路上遇到,也不想跟和砷扯上什么关系,只是遇到了也不能不说。

    和砷若是发迹了,哪天想起现在自己见死不救这一遭,若是计较起来,冯霜止才是吃不了兜着走呢。

    她道:“房契在何人手中?”

    刘全答道:“在主子手里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直接去告官,且看看他们怎么做,这群恶霸——”她本想说就这样算了,语气略有停顿,却不想这个时候刘全接了话。

    他再次给冯霜止磕了一个头,隔着帘子,冯霜止略拉开了车帘的一角,能够瞧见,她没说话。

    只听刘全道:“这群恶人辱骂奴才主子,今日仇已经结下,方才小姐曾要惩戒这几人,奴才愿意效劳。”

    这刘全倒是……

    有胆气。

    冯霜止的目光,从这车帘缝子里出去,她沉默了片刻,而后让喜桃将车帘那一角放下来,说道:“那你便动手吧。”

    双福站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,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差事就已经让别人干了,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,刘全已经下了狠手,几个耳刮子抽得那些恶霸唇边溢血,脸肿得老高,可见刘全下手之毒。

    冯霜止在车里只听到“啪啪啪”的响亮耳光声,喜桃在车里已经有些吓住了,捂住自己的耳朵,冯霜止却还端端正正地坐在车里,一句话也不说。

    等到外面动静停了,冯霜止才道:“让那几个人滚。”

    双福这个时候赶忙上前踹那几个人,大约是之前这几个恶霸已经完全被刘全打得没脾气了,这个时候双福才敢对他们大呼小叫:“我家小姐让你们滚,还在这儿愣着干什么?

    看什么看,滚!当心再打你一顿!”

    那几个恶霸终于走了,这道中也终于安静了下来,之前看到恶霸打人,都没人过来,清净得很。

    刘全站在一边,躬身下来对着马车行礼:“多谢小姐大恩。”

    冯霜止本来是想说些什么的,可是想想自己跟刘全完全没关系,也就咽下了已经冒出来的话。

    刘全下手太毒,已经是不准备给自己留余地了,只是不知道这事情到底会怎么发展。

    她只说道:“于我不过举手之劳,只是你自己多加注意,双福,我们走吧。”

    于是双福看了刘全一眼,回来继续赶马,刘全站在道边,穿着灰色的袍子,躬身驼背,一副卑微模样。

    喜桃现在才反应过来,拍着她的胸口道:“吓死奴婢了……小姐你……你怎么插手这事儿?

    刚才小姐你那样子,也吓到奴婢了。”

    冯霜止一笑道:“怎么,觉得你家小姐我也可怕了?

    莫不是要化作鬼怪,一口吃了你不成。”

    喜桃摇摇头道:“也不是,反正就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反正就是你说不出来的那种感觉,我明白的。”

    冯霜止接了她的话茬,而后以一种意料之中的神情看着喜桃顿时微妙起来的脸色。

    喜桃其实是顿时无语了,也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感受,所以她很成功地被冯霜止这一句话打败了。

    马车向着明瑞府去,冯霜止方下马车,就有人出来接,从小门进去了。

    因为路上的耽搁,冯霜止来得比原来的预计的时间迟,倒叫熙珠好一顿数落。

    明瑞外出争战,前不久才加封了一等公,现在这府中却还是旧日的模样,跟英廉府差不多的,规模很小,远远不如昨日傅恒府的轩峻。

    熙珠只是数着日子无聊,好不容易结识了冯霜止这么个对胃口的朋友,肯定要时常联络的,拉了冯霜止就要问怎么做香扇的事情。

    冯霜止想了想,尽管不愿意,却知道推脱不过,更何况做香扇并不等同于香扇,应当没有什么大碍。

    她应了,去了熙珠的院子,两人便待了一下午。

    却说刘全这边,从街上离开之后,就忍住身上的疼痛,去了咸安学宫,让人递了个口信儿去。

    和砷正在跟着吴省兰说话,这吴省兰是个很势利的人,之前曾有人写了首歪诗讽刺他,后面落款是和砷,他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拿着和砷出气了,只不过现在气消了,又看到和砷一如以前那样谦卑,又有才华,更有求学之心,逐渐地倒是喜欢上他,也就时不时地提点他两句。

    今日正好遇到庶吉士朱珪授课,郑士芳也一起来了,他早就欣赏这和砷了,和砷的答卷便是他看到的,一直有一种自己便是那伯乐的感觉。

    现在众人坐在屋子里,和砷给吴省兰奉上了茶,而后立在了一边。

    只听吴省兰道:“经学之事,向来如此,日后你们是要参加科考的,典故都出自四书五经,也别瞧不起八股,能做好八股也是一种学问。”

    朱珪听了这话,轻轻一挑唇角,却不说话,只是看着,郑士芳算是朱珪的学生,现在也只是微微一笑,既不说赞同,也不说反对。

    和砷站在一边,自然是什么也不说的。

    这科举场上多少黑暗肮脏,这些个从里面出来的人怎么会不知道?

    吴省兰不过是说得好听而已。

    朱珪与郑士芳不说话,那是看不起吴省兰这人,和砷不说话,那是现在他还不知道。

    有的事情,真的不是一句两句就能够说得清的。

    众人在这闲暇时间之中聊了几句,不一会儿吴省兰等人要说事儿,便让和砷出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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